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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时写,乐时乐

忘【五】【巍澜】【虐】

痛到痉挛的大脑逐渐恢复神智,赵云澜顾不得多想,匆忙踏着那云梯就要去。
云梯每上一阶,后面的云梯就归于虚妄,赵云澜满身都是血,置身在这虚渺的空间里,一抹刺眼又凌乱的红。
“赵云澜……”一道微弱的声音传进赵云澜的耳朵,是大庆。
满眼皆是雾气的空间里慢慢露出一只小小的猫耳朵,紧接着一件长的拖地的羽绒服被甩在眼前不远处。
“你穿着,冷。”
赵云澜看不见大庆的身子,甚至此刻,他恍惚的都不知道自己刚刚听到的是不是大庆的声音,那羽绒服在雾气缭绕的空间里转瞬便要埋没,赵云澜一伸手将那衣服抱进怀里,转身要走,又担忧的回身寻了一遍,朝着满眼白色的雾气道:“等我回来。”
这一去是否能归,赵云澜不知道,他心里唯一的念头,就是去见沈巍。
那云梯软软的,踏上去宛如一团秋时的新棉,每走几阶,前面便有新的云梯出现,而那镇魂灯,就飘在很远的前方。
赵云澜一刻也不敢耽搁,顺着那轻轻晃动的云梯走的飞快,眼前雾气渐散,寂静长空缓缓于眼前铺开。
原来不知不觉,人已在半空。
转瞬间山河灯火皆在脚下,四方天空伸手可得,赵云澜俯身下望,高楼宫阙只剩星星点点的光影,从前听人讲九重天难登,如今亲临,果然如此,这望一眼,恐就吓掉半条命。
脚下的云梯忽然开始下落,颜色也变得透明,赵云澜迅速反应,这云梯,应是不能久侯。赵云澜踩着那最后一点力继续往上,他眼里明明灭灭,始终只有那一盏灯。
云梯越登越高,也变得越来越硬,赵云澜感觉周围的气温也在慢慢下降,他抬头看了看那镇魂灯的位置,似乎与他踏上这云梯时,相差无几,还是那样远。
他将身上的羽绒服裹紧,又将两只手都缩进袖子里。
云梯越走越硬,最后竟像踩在冰上,赵云澜低头看了看自己,黑色的羽绒服上已经开始结起了薄薄的霜,他将帽子戴上,又缓缓动了动已经开始僵掉的手指,是快到了吗?
越走越冷,身子似乎要被冻住了,每走一步,赵云澜感觉体内的热气就被抽走一分,膝盖已经僵了,每踏一级,骨头就发出一声脆响,镇魂灯依然缥缈的燃着,他吃力的睁了睁眼睛,睫毛上厚厚的霜压的他快要看不清眼前的梯子。
云梯一路蜿蜒,一路向上,越走,意识越模糊,疲倦如洪水猛兽般蚕食着他的意志。
“不能睡……不能睡……赵云澜……你不能睡……”
脚下的步子不听使唤的越来越沉,镇魂灯越来越模糊,他发不出声音,唯有心里那一点点光明还努力的提醒着他。
全身已经冻僵,身上的衣服被厚重的霜压塌贴在身上,宛如背了只比大庆还胖的猫。
他不敢停,只能机械的一步一步往上挪,身上的衣服越来越沉,再不脱掉,恐就要将他压死了。
手指已经不能随意弯曲,赵云澜一边走,一边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往下扒,冻实的衣服死死贴住他,似要将他身上最后一丝热气吸走。
羽绒服拉链被拉开那一刻,心口上那个血淋淋的窟窿瞬间成冰,那针尖似的寒意用力贴上他的皮肤,身上还挂着一件被血染就大半的衬衫,他将羽绒服扔下,想拢一拢那衬衫,胳膊却已经僵的弯不过来了,最后只能由着那衬衫挂在身上,随风荡着。
他真的走不动了。
云梯又开始颤抖,他看看前方,看看脚下,又回望满眼虚离,嘴角勾出一个潦草的笑意。
人这一生,他从没觉得多苦,如今,却是结结实实体验了一场情爱的苦。
三千红尘路,寥寥就殊途,不得苦,得而再失苦,最苦却莫如留不住。
沈巍,隔在我们之间的,原来不止万年寥寥岁月,不止千丈黄泉阴阳,还有这浩浩天地阻挡。万年前无从并肩,万年后也无法相守。
疲惫由心底起,慢慢吞噬者他心里那最后一点光明,他已经走不动了,他没有力气了,他僵在这透明的云梯之上,都不能蹲下。
霜与血混杂,他含着最后一口气,在云梯彻底消失的前一刻,跌在眼前的台阶上,半个身子已挂在云梯外,他用力扒住那刺骨的云梯,极寒之地,非大神通者不可去……
可是……沈巍……
“小巍……”一声低低的呜咽由喉底传出,带着千般不舍万般眷恋。
霜已经压满他的全身,除了嘴里那最后一丝热气,心脏频率减缓,血液流动减慢,赵云澜明白,沈巍,他怕是见不到了。
镇魂灯依然燃着,但在赵云澜眼里,只剩下虚虚的一捻光影。
光影里,住着他最爱的人,燃着他的魂火,镇着这天地四方。
他想笑,已经笑不出来了,最后,唯有两行热泪祭天地。
从这万米虚空跌落,他会砸在谁的屋头?
手上的力气一点一点被抽干,他最后一眼望向镇魂灯,厚重的白霜下,目光灼灼,热泪带着他最后一点温度砸在虚浮的云梯之上。
沈巍……再见!
瞬间脱力的赵云澜极速下坠,耳边风声渐起,沈巍的眉眼慢慢浮在他眼前,那是万年前,邓林之阴初见,他抬头看他的那瞬。
万人皆记,邓林之阴初见昆仑君,惊鸿一瞥,乱我心曲,而与他而言,又何尝不是同样的光华熠熠,一记纯澈透亮的眉眼照亮了他万年孤寂难熬的时光,将他华而不实的生活推向温情的边缘。
千丈黄泉戾气也好,大煞无魂之人也罢,赵云澜想要的,从来不过一个沈巍。
罢了罢了……就让这万年等待苦守止于此吧。就让我跌在黄土中粉身碎骨,魂魄被业火燃尽,从此前尘旧梦皆碎,世间再无赵云澜。
不受那轮回的苦,不熬那漫长的夜,不等那虚无的时光。

热泪赋云梯,灼灼其华,万般深情。
虚燃着的镇魂灯忽然发出爆破天地的光,平稳燃着的灯芯剧烈的晃动起来,刹那时空停滞,星辰不转。
已经陷入昏迷的赵云澜虚虚停在半空,一道黑影由镇魂灯出,以穿刹天地的气势稳稳抱住了赵云澜。
那一身黑袍的人只有隐约流动的影子,赵云澜在他怀中只能停留一半,另一半穿过他的身体,与影子融为一体。
沈巍抬头看了看依旧燃着的镇魂灯,吃力将怀中的人抱稳,向着地面飞速落去。
赵云澜的房间没有开灯,沈巍将他放在床上时,冰霜已解,胸前的伤口此刻像是恢复了生命般,又汩汩冒出血来。
沈巍盯着满身是血,脸色接近透明的赵云澜,久违的钝痛袭来。
傻……
他抬手为赵云澜疗伤,顾不得耽误一刻。伤口好一分,他的身体就透明一分,停滞的空间就松动一分。
柔和的金色光晕缓缓驻入赵云澜的身体,伤口慢慢愈合,沈巍的身体已经快要完全透明,空间松动破裂的声音入耳,他转头往外看,镇魂灯的灯芯就剩最后一点了。
他收手,用着所剩无几的灵力留了几个字给赵云澜。
极寒之地,莫去,魂火已燃,无力回天,勿念,但忘!
但忘……但愿你忘……
如果可以,他多想重新抹去他的记忆,可惜,他做不到了。
云梯已逝,镇魂灯将灭,沈巍盯着床上的人缓缓俯身,最后一吻,生前痴缠,死后相思,全都融进这薄薄一吻中。
他最后一点真元也用尽了。
赵云澜……抱歉了……
虚渺的黑影重新钻入镇魂灯,一盏弱弱的光晕在将息未息那刻重新燃起来。
下一秒,四方归位,天地重回寂静,一抹朝阳自东边出,将这动荡了一夜的大地重新照亮。【未完待续】
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18.7.11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月明轻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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