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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巍澜】别来无恙【三十九】

【三十九】

赵云澜是在一个难得阳光的午后打通沈澈的电话的,对面的人声音慵懒,带着点力不从心的味道,仿佛还在睡着,他咳了一声:“喂。”

赵云澜的心不由的紧张起来,脑子里想好的话结结巴巴,不知该从哪说起。

那边的人大抵是等的久了,又确认般的问了一句:“喂?赵云澜?”

“嗯,是我……你是沈澈吗?”

那头的人低低的笑了:“嗯,有事吗?”

赵云澜被他笑的莫名其妙,定了定神才道:“你知不知道沈老师在哪?”

电话那头的人停了停:“我不知道。”

那些紧张不安的心情随着一句不知道终于稳稳落下去:“哦,那……那打扰了。”

他确实是变了,沈澈捏着电话,若换做以前的赵云澜,必然不问出些什么不罢休,如今的他却如此简单便要结束,岁月是补人心的良药,又何尝不是换人心的药。

对面的人没挂电话,沈澈从被窝里坐起来:“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?”

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,小心翼翼的:“你真的不知道他去哪了吗?他说他想回家看看,我想知道,他家在哪里?”

“你要去找他?”沈澈挥了挥手将卧室的窗帘拨开,天色微暗,已经下午了。

那头的人久久沉默了下去,沈澈走下床站在窗户边,沉声道:“你找不到他的。”

“为什么?”他回的极快,让沈澈来不及反应。

“你想听实话?”

赵云澜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,他甚至想直接掐断电话:“我……我……”事到临头,他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,那日梦里的景象还在脑海里,他害怕,他真的好怕。

沈澈盯着别墅外那些仍旧青绿的树叶,声音和缓又带了些耐人寻味的意思:“你在怕什么?”

怕什么呢?

赵云澜吞咽了一下:“你说吧,我听着。”

平复了语气的赵云澜声音虽淡,但藏在细枝末节里的紧张却让人不得不在意,沈澈不由的一顿,他在犹豫,犹豫这样做是否真的正确。

他在心底感叹,为什么要把他夹在中间,让他来做这个恶人?倘若没有他,赵云澜应该会按照既定的命格,忘掉沈巍,重新开始,一步一步度过这劫数,重入轮回,可到那时候,沈巍该怎么办?他已经失了一魂一魄,还能等到吗?

赵云澜的劫数也是沈巍的劫数,他真的不知道,老天爷为什么有这么多劫要历,当个神仙就这么难吗?

他心里压着一团火无处发,一时也忘了该怎么接赵云澜的话。

“你还在吗?”那边的声音怯生生的,弄的沈澈更加于心不忍。

算了,再等等吧。

“没事了,他没事,你放心吧!”沈澈放平了声音。

赵云澜一愣,继续问道:“那他在哪?我能去见他吗?能不能联系他?”

“他不方便和你联系。”

赵云澜沉默了一会儿,继而像是接受了一般,话里的难过几乎溢出屏幕,他说:”那就算了,谢谢。“

本就心烦意乱的沈澈此刻更加心烦意乱了,那股子暴戾的鬼性差点就从身体里窜出来,他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,终究还是语气克制的朝对面道:“你有什么要和他说的话,我带给他。”

赵云澜真的有点心灰意冷了,他手里抓着大白的玩具,忽然觉得好累,觉得特别没意思,他想不通,想不通对方到底在做什么,为什么连和自己片刻联系的时间都没有,甚至这么久,一句话都没有,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,重重垂下头,可他终究还是心有不忍:“就说,我很想他,会一直等他……就,就这些吧!”

会一直等他……沈澈看向玻璃窗里映出的自己,和沈巍一模一样的脸,却从未享受过和他一样的待遇,哪怕轮回终成,他列了神籍,也和那人差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,他生来,便有人带,有人爱,哪怕一万年过去,对方什么都不记得了,也还是会静静等着他,就算没有一丝希望……

命运的不公从来都有迹可循。

“假如他永远不回来,你也一直等他吗?”

“他答应过我,会回来的。”

沈澈嘴边的那句话酝了许久,他叹了口气,心道,如果他死了,你也会去陪他吗?可他终究没有问。

沈澈神力的损耗速度远远快过修复,永生结的维持几乎将他好不容易修复起来的修为全部耗完了,即便如此,属于赵云澜的那半红线,仍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散着。

以发做引,本就比神魂来的弱些,加上天灯已灭,即便有沈巍作芯,强行维持着,所有有关他的东西仍旧在飞快的消散,沈澈曾经还疑虑,为何沈巍不惜耗掉七十七重修为来结这听来缥缈的结,后来他明白了,也许这是唯一救他的方法,沈巍在强行用自己的修为延他的命,只有结了这永生结,他才有资格为他续命,神魂一日不散,赵云澜就一日不死,即使日后死了,他还能存一缕神魂仙魄,不至于在这天地间彻底消散,沈巍就还有方法救他。

只是如此蹉跎着,什么时候才到头?

天神司的燃灯一眼看不到顶,一层又一层,在那金色的大殿里烧的稳稳当当,四海内神仙的命数全在那小小的灯芯上,灯落成神,灯灭化归,有人灭就有人来,那摆在最顶上的,仅剩的唯一一盏灯灯苗黯然,只透着些许淡淡的光,仿佛人呼些气,它就会彻底灭了。

那是赵云澜的天灯,或者说,那是昆仑的灯。

上古四圣仅存的一盏灯。

沈澈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多少次来天神司了,门口的仙童朝他作了作揖,伸手推开了门。

沈澈站在大殿中央,卷了衣袖往上飞,门口的仙童见有风起,就知道是屋里那位又没登仙梯,直接飞上去了。

“尊上,您可千万小心些,别吹灭了天灯才好啊。”

沈澈回身朝他笑,依然该怎么办怎么办。

仙童知道管不住他,就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孽,刚上任的第二天,就遇见了这神鬼皆惧的双生鬼王。

沈澈飞上高台,随手揪了朵云坐下,他盯着天灯中微弱的火苗叹了口气。

“他让我给你带话,说他很想你,会一直等你。”

平稳染着的火苗忽然动了动,灯芯中慢慢凝出一小片黑黑的影子,沈澈知道他想干嘛,伸手助了一臂之力,他这点神力,迟早被这两人耗完。

那片小小的影子终于凝出人形,沈澈往前凑了凑:“你说吧,我听着。”

寂静的大殿里没有一丝声响,沈澈侧着身,静静听着,听完他转过来,叹了一口气。

“你还能撑多久?”

空气里传来细微的声音,沈澈听完神色一怔。

“我看你真的是疯了,明知道他是命数至此,非要堵上这全部身家性命,你要想和他一起死,直接散了自己的魂魄不是来的更快?这么续着折磨谁呢?”

“我不想让他死……”

这一次,沈澈听清了。

万年情根深种,说的再多也是枉然,只是难道就让他这么一日一日的烧下去,烧的三魂七魄彻底凝成灯芯,世上也就没沈巍这个人了。

只是这样的结局,到底也不知如了谁的愿?

就算昆仑真的保住了那一魂一魄,待赵云澜再一转世,沈巍是谁,就彻底忘得一干二净,如今他万年前的记忆也流失的七七八八,所剩无几,神识一散,以后,沈巍这个人,就会永永远远消失在赵云澜的生命里,这样真的值得吗?沈澈不明白。

他不想再等了,再等下去,所有人都要赔在这里边。

临走,他还是不忍心的问了一句:“你有什么要带给他的吗?”

久久无声,沈澈无奈摇了摇头,算了,憋死你算了。

事情一旦开了头,再想停下,就是难上加难,沈澈已经顾不得了,若想逆了这天命,唯有所有人流血,永生结已结,天灯也燃着,他能做的,便是加快这要命的劫数,承几个天雷也无妨,地府的业火他都受过了,怕什么。


时间匆匆忙忙又过了几天,赵云澜神思恍惚,总觉得最近特别的累。

难得的泡了泡澡,以前他总是嫌麻烦,这几天实在浑身疲惫的很,想着泡一泡也许会好些。热气腾腾的呆了半个多小时,刚起来还没站稳,脚下一滑,又重重摔回浴缸,慌乱中他想抓点什么,结果拂手打碎了洗漱台上的杯子,那碎片溅起来,直接割破了他的手背。伤口介于无名指和小指上方的皮肉,正正好好连着无名指那方血管。许是割的深了,血一瞬间涌出来,聚的多了,凝成一股朝着手指方流去,赵云澜也顾不得别的了,他站的小心缓慢,地上全是玻璃碎片,扒着浴缸边缘,将拖鞋里的碎片彻底倒干净,才扶着左手小心走出去,痛感已经传过来,他支棱着一只手翻箱倒柜的找药,好不容易找着一沓纱布,半瓶酒精,自己一个人还不好系。勉勉强强处理了伤口,又歪歪扭扭系了个结,已经累出了一头汗。

手指上还留着血痕,赵云澜拿起刚刚擦酒精的棉签,顺着流血的痕迹打算把那些半干不干的血擦干净,戒指上也沾了血,他换了支干净的棉签,沾了点水轻轻擦着,擦到一半,他忽然发现,那戒指上的红纹似乎变淡了,他凑近了看,发现沾过血的地方,纹路确实淡了些。他猛然想起沈澈曾经的话,等那戒指上的红纹消失,沈巍就会回来。

拿着棉签的手止不住的抖起来,脑子里压也压不住的想法让他害怕,却也让他兴奋,如果,如果他说的是真的,那么自己……他不敢想了,他想再确认一遍。

拿起手机打给沈澈,没有人接,他发了条短信给他——红纹消失之后,沈巍真的就会回来吗?

夜慢慢深了,赵云澜坐在地上盯着伤口发呆,他脑海里已经有过无数想法,如果沈澈说的是真的 ,那么,也许自己已经找到了方法,如果不是,或者是其他的……

赵云澜忽然愣住了,他几乎是呆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,如果沈澈说的是真的,那么是不是也就说明,他们真的不是平凡人类,神也好,其他什么也罢,和自己朝夕相处,甚至肌肤之亲的人,一直,一直都是……

他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,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,他惊恐了看了看四周,空无一人的房间寂静无声,他忽然好害怕,跌跌撞撞冲回了卧室,睡在被子上的大白闻声醒来,还没看清楚眼前的状况,就眼前一黑,继而被人一把搂进怀里。

他在抖,蒙在被子里的身体止不住的抖,四下寂静无声,他抱着大白,身体迅速出了一层虚汗,他真怕此刻突然有人掀开他的被子,就算那人是沈巍,恐也要结结实实吓一大跳。

抓在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,就着短短的声音,也让赵云澜的心猛烈摇晃了片刻。

是沈澈,他只回了一个字,是。

他盯着手机屏幕上那简简单单一个字,又抬手看了看自己的伤口,他突然退缩了。

两股强烈的势力矛盾在体内挣扎,吵的不可开交,一人称那是你爱的沈巍,你应该救他,另一个人说,他是怪物,你不怕他有一天把你吃了吗?

他是怪物……怪物吗?

许久之后,赵云澜从被子里探出了头,他想清楚了,哪怕他是吃人的恶鬼,也是自己招惹的,何况他如今生死不明,自己好不容易得了这救他的方子,怎能不用,再说他不也无时无刻的都对自己好吗?

心里无惧,身体也便无惧了。

他下了床,浴室里的东西还没收拾,赵云澜蹲下身挑了一片看上去就很锋利的碎片,将刚刚裹好的伤口重新暴露在灯光下,伤口还在往外渗血,只是血流减缓,刚冒出来就被强行凝固了。他咬着牙,眼睛死死盯住那伤口,玻璃入肉的感觉很痛,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划到骨头了,硬硬的,再划不下去。血涌上来,他痛的牙根都在打颤,他用另一只手沾了血,慢慢抹到那戒指上,之前他不曾好好看,如今盯着,才发现那血好像被戒指吃进去一般,浅薄的地方,一会儿就消失干净了,确实是淡了,可离消失,还差的很远。

涌出来的血被一滴不剩的抹到戒指上,银白色的戒指上,血纹淡了些,但也仅仅只淡了一点点,微乎其微。

他再次割破那已经开始凝固的伤口,强行割出鲜血,他的手在抖,额头的汗慢慢落下来,他往后一仰,坐在了地上。那被几次割开的伤口隐隐约约露出了骨头,他脸色有些发白,手抖的不受控制。

太痛了……

糊满血液的戒指似是有了活气,光芒流转开来,隐约的从那血液下透过来。

赵云澜知道自己不能再割了,伤口已经足够深,再割下去,他怕是要彻底将血管割断了。

重新缠好纱布,跌跌撞撞爬上床,他有一点晕。


一直盯着永生结的沈澈,见那本来快要透明的结慢慢注入了些许鲜红的颜色,眉头紧紧皱起来。纵使那注进来的东西微乎其微,可沈澈一眼便认出,那是无名之血,他只是疑虑,赵云澜是怎样发现这个秘密的?

他不会真的想把戒指上的红纹都消了吧?

沈澈烦躁的挠了挠头发,他本来只想给赵云澜些念想,如今搞成这样,始料未及。

可就算把他全身的血都放干,也消不掉那些红纹的,沈澈觉得他得去看一看。

只是还未踏入沈巍的家,远远他就看见,那房子四周起了结界,是沈巍!

他出来了?

沈澈没进去,站在外面远远看着。

沈巍是受了召唤回来的,能召唤另一边的,唯有爱人的无名血,血戒相连,生血入戒,那召唤来的热烈,几乎没给他反应的时间。只是踏入家门的一刻他便傻眼了,赵云澜手上的绷带已经散开,一道深可见底的伤口刺痛了沈巍的眼睛,散在地上的药箱,浴室里的碎玻璃,没扔的外卖盒,一切的一切,都在告诉沈巍,他真的过得不好。

他抬起他的手,取了外面的药箱给他上药,伤口上反复划开的痕迹让沈巍难以面对,他触了触,翻出来的皮肉泛着淡淡的青色,他真是拼了命了。

戒指他一直戴着,但他从没想过,有一天会被召唤回来,是谁告诉了他?

他好想抱抱他。

俯下身那刻,赵云澜头顶上方的梦境忽然闪烁了几下,天光炸破,人之将醒,他该走了……沈巍垂下眼,低头在他唇上印了一吻,临走,他犹豫再三,还是拔掉了他的戒指。

【未完待续】
2018.09.1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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